李登輝開刀後昏迷直嚷:「這款政府要給他下來啦」
‧新新聞 2011/11/24
醫療小組掙扎著要不要發出「病危通知」,李登輝因為痰咳不出來,導致肺塌陷。最後終於讓那口要命的痰咳出來時,已經早上快九點了,搶救歷經整整五個小時。
【文/任我行】
李登輝 卡痰一度病危
李登輝辦公室的電話響不停。「您要來看總統?」「好,我們會安排,但是要看總統恢復的狀況。」因大腸癌開刀的李登輝出院了,像這樣要求探視的電話,從先前住院期間的每天五、六通,到現在每天至少十五通左右。
要求來探視的人,除了李登輝的民間友人外,不外乎就是政治人物。想來看李登輝的這些政治人物,是藍的多?還是綠的多?李登輝幕僚回想了一下說:「藍的比較多啦!」「有誰說要來?」「別問了好不好……」
其實光是那句「藍的比較多」,一語道盡了李登輝在二○一二大選的角色,說有多敏感就有多敏感。
藍營的人想來看李登輝,有兩種解讀:一種是老長官和老部屬的情誼;一種是來探李登輝的身體到底如何,是否會在選舉倒數計時幫蔡英文站台?不過,李登輝身邊人說,「不要臆測人家的動機啦,人性本善。」
走過生死關頭 心境改變
圖片提供/新新聞
時間回到十一月十八日早上十點,氣溫二十四度,天空飄著細雨。
李登輝頭戴毛帽,身穿刷毛厚外套,在夫人曾文惠的陪伴下走出榮總大門。眼尖的人發現,儘管李登輝沒人攙扶,但是一整身的厚重衣物,卻透露出他身體的虛弱程度;還有那一臉的白鬍子,讓他看上去更是蒼老許多。
出院前,幕僚提醒李登輝刮鬍子,李登輝回說不用啦,還說「以後要留鬍子」。原來這場病、這個刀,讓李登輝的心境改變不少。留鬍子,在台灣社會老一輩人觀念中,並不是件吉利的事,但是李登輝不這麼想,他說「新的李登輝要有新的樣子」。
李登輝就是李登輝,哪還有什麼新舊?
出院前十二天、開刀後的第五天,也就是十一月六日清晨四點半左右,榮總二十二樓的特別病房,護士發現李登輝呼吸急促,喉嚨發出喘不過氣的聲音,空氣似乎到達不了他的肺部,他的臉開始扭曲了。
不到五點,醫生就來了七、八個,而且都是主任級的,個個表情都很嚴肅。緊急會議後,把所有的管子,全插回了李登輝身上,因為他的每一個指數都出了問題。
醫療小組掙扎著,要不要發出「病危通知」給家屬,因為這時的李登輝,在意識不清楚的情形下,口中碎念著的,竟然是:「這款政府要給他下來啦……」「農民怎麼辦……」。護士嚇壞了,一直嚷著:「總統加油!要加油啊……」
透過檢測,發現李登輝的肺部功能幾乎全部喪失,因為痰咳不出來,導致肺塌陷。
痰為什麼咳不出來?李登輝肚子上的傷口,長達十二公分,一咳就痛。再加上術後的他當時還沒排氣,因此無法進食,在沒有體力的情形下,根本無法做到醫生要求的下床走動,才導致痰無法排出。
好不容易才走過大腸癌開刀的襲擊,李登輝要是真的因為一口痰,而走不出榮總,這還得了?醫生群一個比一個緊張,到最後還是用了最傳統的方法,扶起李登輝又拍又揉的,才讓那口要命的痰咳出來,那嚇人的喘氣聲,也才消失。
「救回來了!」不知道是哪個護士,說出了這句話,但這時已經早上快九點了,搶救歷經整整五個小時。
婉拒和馬見面 不談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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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輝下午漸漸清醒後,醫護人員還有幕僚,跟他說起清早的驚險過程,他竟然說他不知道。問他知道有說夢話嗎?他也回不知。原來那句:「這款政府要給他下來……」是他心心念念的。
當晚,李登輝對幕僚說:「今天我沒死,是基督讓我沒死。因為我責任未了,要用新的方法,奉獻給台灣這一塊土地,還有人民。」什麼是新的方法?熟悉李登輝的友人說,這意味著現在的李登輝跟以前的李登輝不一樣了,新的李登輝會沒有任何羈絆,朝自己心中的目標邁進。
什麼是他的羈絆?
李登輝是重情而且很惜情的人,對於以前部屬的那份情,比如說蕭萬長、王金平這些人,多多少少會因為他們的關係,而不會火力全開地攻擊國民黨。「但現在不一樣了,李登輝會毫無保留地朝他的目標努力,那就是讓台灣成為一個正常化的國家,祇要有人踐踏台灣的主體性,他會用盡力氣捍衛。」李登輝友人說。
馬英九在李登輝開刀完就想探視,結果被婉拒,整個過程鬧得滿城風雨。不管馬英九是一片好意,還是有政治算計,李登輝都用雙掛號發出謝函,感謝關心。馬英九也在李登輝出院後,馬上送花祝他早日康復,而且還搶送第一盆呢!
回顧過程,府方說沒有硬闖,但是馬英九的隨扈卻上了二十二樓,醫生群更在二十二樓排了一排,說要恭候馬總統。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李登輝辦公室的人傻眼,不是已經通過好幾通電話,說過幾天,讓老人家好點再安排嗎?怎麼還來?幕僚進入病房請示李登輝,他說:「麥啦。講政治,麥來這裡。」這話,很輕,卻重重打了馬英九一巴掌。
捍衛台灣主權 義無反顧
馬英九沒見到李登輝,那蔡英文呢?
答案當然是不言可喻。因為在李登輝心中,那個可以捍衛台灣主體和民主的人,就是蔡英文。原本健檢結束後,隔天就要上廣播挺蔡,哪知檢查出大腸癌,把原訂的計畫都給打亂了。
決定立刻開刀的李登輝,在聽完醫生的簡報,轉身走回病房時,喃喃自語地說:「我若死,就換你們拚」,聲音雖然很小,卻讓現場不少人紅了眼眶。
出院前一天,李登輝正要吃午餐時,幕僚走進病房,不發一語地先把電視打開,然後說:「總統,黃昭堂黃主席過世了,電視正在播!」當下,李登輝祇說了一句「過身啊……」,臉上幾乎沒有表情,眼神呆呆的。幕僚說,老闆很難過時,就是這個表情。
李登輝將情緒沉澱過後說,黃昭堂是個很樂觀的人,他晚年過得並不好,但是他很會分享,還一直幫忙別人,祇希望把台灣正常化國家的理念推銷出去,因此,李登輝特地指示幕僚要多去關心一下黃家。
下過雨的榮總午後,從二十二樓的病房望出去,看到了彩虹。李登輝會把老友黃昭堂的那一份,一起拚了!上位的那個人,一旦心中沒人民,一旦沒捍衛台灣的主體性,李登輝會義無反顧地反對,就算被威脅,比如說拿國安密帳案來用,他也會反對到底。
病危、意識不清時說的那句:「這款政府要給他下來……」是李登輝的真心話。現在的李登輝,究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幫助蔡英文?有國民黨立委說,馬辦不斷在沙盤推演,想盡辦法要化解,就算不能化解,也要先消毒,好把李登輝的影響力減到最小。
一個九十歲的老人,剛從鬼門關走一回。身體儘管虛弱,意志卻很堅定。「台灣未來究竟要走去哪?」是李登輝最關心的一件事,這恰恰呼應了蔡英文的競選口號「Taiwan Next」。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29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