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學歷甄試難 台籍陸師返鄉路迢迢

• 2011-08-12
• 第1746期

大陸學歷甄試難 台籍陸師返鄉路迢迢

• 報導／林庭瑤　攝影／楊彩成、游鎮槐、中時報系資料庫　設計／　編輯／程嘉華

台灣知名教授拚命西進大陸，但有台籍陸師想返回台灣任教，受不了大陸教育難、就醫難、買房難的「3座大山」，準備參加今年9月台灣首次開放的大陸學歷甄試；然而這場甄試，猶如一堵高聳入雲的圍牆，把台籍陸師擋在牆外，返鄉之路難如登天。
大陸影帝張鐵林身穿黃袍現身紫禁城，低沉渾厚的嗓音，吟誦毛澤東經典名詞〈沁園春‧雪〉，氣勢磅礡，最後喊出：「朕即天下。」
天津南開大學傳播系副教授李政亮與專欄作家周奕成日前有一場對談，兩人圍繞在鄉林皇居「朕即天下」的廣告。兩人分析中國封建形象入侵台灣，嚴肅話題高來高去，讓台下聽眾昏昏欲睡。
不過，當李政亮談到在大陸就醫、教育的問題，突然大家眼睛都亮了。他說在大陸看病，只是感冒發燒，醫師竟拿出超大支的家用手電筒看喉嚨，還要照Ｘ光及驗血。兩歲多的小兒子有發燒症狀，帶到醫院求診，除了開藥，醫師還說要打點滴。

三座大山找誰搬？

李政亮的太太懷孕時，北京家附近有一家醫院，每天只檢查五位產婦，他清晨六點去排隊，早已大排長龍，前三人還都是專門排隊的黃牛。第二次凌晨四點多去，排到第七個，還是沒希望。所幸後來遇到好醫師相助，李政亮誤認其另有所圖，還拚命照行情塞紅包。
李政亮為兒子找幼兒園，公辦幼兒園大家搶破頭，他向大陸友人詢問進入門道，這位友人說「關係」與「贊助費」缺一不可：既要託人買名牌手提包強化「關係」，還要花人民幣五萬元「贊助費」，才能讓子女順利就讀。
稍早在新書發表會之前，李政亮私下透露，由於考量到大陸教育難、就醫難、買房難的「三座大山」，他打算九月參與台灣的大陸學歷甄試，儘管只是先拿「入場券」，他還是想回到熟悉的台灣環境。
李政亮最近出版《走進都會中國》、《拆哪，我在現在的中國》兩本書，談當代中國文化現象。他說：「十年前談中國現象，台灣朋友都聽聽就算了，十年後，很多朋友主動想知道中國的當地狀況。」他在書裡寫了中國流行文化的關鍵詞，認為兩岸已融入台灣人民生活之中。
二○○○年民進黨拿到政權，李政亮到北京大學攻讀哲學博士。他在北京娶了陸籍妻子，育有一個兩歲多的兒子。二○○七年他受聘到天津南開大學傳播系擔任講師，一開始每月薪資人民幣三千元，升副教授後提高至人民幣六千元，另有外稿、寫書、演講，有時外快比正職薪水還多。

與大陸同業互動，他發現有知識結構的差異。中國學術氛圍比較傳統，喜歡研究央視〈焦點訪談〉的傳播效果，但李政亮偏向西方思潮，研究包括日本動漫、腐女、伊阪幸太郎等，取向多元。二○一○年，他還得到南開大學頒發的優秀社會科學成果獎。不料，日前他收到學校人事室發來不續聘的通知，至今沒搞懂原因何在。

但他早打定主意，要回台灣參加九月教育部辦的大陸學歷甄試。可是專攻文化研究的他，竟要考中國哲學史或西洋哲學史二擇一，以及邏輯概論等科目，讓他有點不知從何準備起。

台灣人怎披五星旗？

同樣是台籍陸師的李豪傑，也想返台任教，但對「大陸學歷甄試」的遊戲規則持觀望態度。同樣在民進黨執政時期，他跑到北京體育大學攻讀博士，專長是體育管理與運動防護，之後進入北京財經大學體育管理學院任講師、副教授，升格後還當上副院長。
兩年前，李豪傑到廣東體育職業技術學院當督學，每月薪水高達人民幣兩萬元，還有配房。同時，他也是大陸國家體育總局轄下某委員會的委員，算是學校的中階幹部，有次帶家人到浙江去，受到縣長規格的接待，食宿免費，還有車子代步。
但讓李豪傑尷尬的是，在國際競賽上，他代表的是中國隊。他曾經照顧大陸奧運跆拳國手洗東妹等人，披著五星旗的制服上陣，與台灣隊相互對抗，讓他感覺有說不出口的奇怪。
談到是否想回台任教？李豪傑表示：「我們都想回台灣，無奈的是，台灣不承認我們。」對於台灣的大陸學歷甄試制度，他認為是不公平的歧視政策，形容那是「要人跟馬跑，跑贏馬就獲勝」。今年他還不打算參加這場甄試。

博士生如何筆試？

一群上海同濟大學建築所的台籍博士，最能體會走「大陸學歷甄試」這條路的辛酸。教育部六月二十三日公布大陸學歷甄試辦法，八月五日到十一日先報名，九月二十四日考試，這群博士生就相互聯繫，共同申請認證，是最積極尋求學歷認可的一群。
從認證、公證到驗證，他們透過上海同濟大學管道，透過大陸國台辦向教育部施壓；一位不願具名的同濟大學建築所博士說，「我們急得不得了，找很多人溝通，付國際郵遞費用，花了新台幣一萬多元辦急件。」
不過，從七月初送件到現在辦了一個月，都還沒拿到公證書副本。這位博士說，因為在上海要十五天才能領公證書，還要由公證協會把副本送到台灣海基會才能拿到，但到現在還沒拿到，趕不及八月十一日的報名期限。

為此，教育部高教司採取變通方式。高教司長何卓飛指出，沒有公證或認證書的正本也可以考大陸學歷甄試，但要簽切結書，之後再補齊正本文件。
另有同濟大學博士生反應，碩博士越走越專，要如何筆試？比如建築要考三門：一是建築設計與環境，二是營建與構造，三是建築史與理論，這三門已包含所有建築的領域。就單以碩士班來說，分二到四組不同領域，例如建築設計、工程、規劃、古蹟、建築史等，讀到博士就分得更細了。
何卓飛則說，當初教育部提出大陸碩博士論文只審論文，但過不了立法院那一關，立委擔憂大陸碩博士論文有找人代寫，立法院決議要加考筆試，教育部只能照辦。

政權輪替辦不辦？

再以碩博士來說，研究所要考到七十分及格是很難。這位博士生說：「例如十題中，三題不會寫是很正常的，七題能夠全部答得完整嗎？建築師的考試辦法六十分就及格了，七十分太嚴苛了！」何卓飛則表示，那是比照現行國內成績及格標準，「碩博班七十分及格，大學部六十分及格」，這已行之有年。
同濟大學博士生有感而發：「事實上，大家對這次考試很沒有信心，因為生殺大權在別人手上。另外也擔心政權如果輪替，會不會就不辦了。其實很多人不願去考，都是想著：台灣不承認我，我就在大陸工作。這很悲哀，政府把自己人民排除在外。」
相較之下，近年來台灣知名財經系教授爭相前進中國大陸，包括台大國企系教授巫和懋、政大金融系教授霍德明，到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與林毅夫成為同事，台大經濟系教授朱家祥任北大國家經濟研究院教授，受到對岸最高規格的禮遇與聘任。
「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作家錢鍾書在《圍城》裡有這麼一段話。台灣教育不也是一座圍城？台籍陸師夢想著故鄉，想進來；而台灣教授卻想要西進，想出去。這座城牆高得嚇人，大家在城牆上徘徊，看看城裡，再看看城外，不知道哪裡是自己的家。

李政亮小檔案

出生 1969年
現職 天津南開大學傳播系副教授
學歷 輔大法學系學士、台大國發所碩士、北京大學哲學博士
經歷 李應元國會助理
著作 《走進都會中國》《拆哪，我在現在的中國》等書

李豪傑小檔案

出生 1973年
現職 廣東體育職業技術學院教授、亞洲體育管理協會副秘書長
學歷 台灣體育大學運動保健系學士、體育大學體育管理學碩士、北京體育大學體育管理學博士
經歷 北京中央財經大學體育經濟與管理系副教授、副院長

大陸學歷甄試的考生反應

爭議 考生抱怨 教育部回應

認證耗時 認證要花1個月以上，曠日費時。 沒有公證書副本也可報考大陸學歷甄試，但要簽切結書，之後再補件。
認證花錢 認證1次要花新台幣1萬元。 沒辦法，這是兩岸文書驗證協商結果。
筆試 碩博士專到●特定領域，還要考2到3科筆試，才能審論文？
當初教育部提出大陸碩博士論文只審論文，但立委擔憂論文找人代寫，立法院決議要加考筆試。
及格分數 70及格分數太高。 比照現行國內成績及格標準，碩博班70分及格，大學部60分及格。

中國社會的「3座大山」

毛澤東說明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猶如「3座大山」壓在中國人民身上，以致人們無法喘息。當今「3座大山」已轉變成「教育、買房和看病」，學費高漲導致上學難，房價高漲導致買不起房子，看病則是沒錢看不起病。
一切都跟錢有關。1985年之前，中國醫院經費由政府全額補助，之後政府補助減少，醫院必須自謀財源；1997年，大學學費瘋狂飆漲；1998年，原本社會主義特色的「福利分房」在前中共總理朱鎔基任內取消。教育、買房和看病遂成為壓在現代中國人身上的3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