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娼養大我

人間異語：母親從娼養大我

2010年12月14日蘋果日報

 

小范 大學畢業生

Q：什麼時候知道媽媽是性工作者？
A：國中二年級才真正知道。其實早在7、8歲的時候，鄰居小孩就常笑我，他們邊拿石頭丟我，邊說我媽不要臉，只是當時覺得這是因為我們家窮，才被別人欺負。不過童年印象中，家裡常有不認識的叔叔來，然後媽媽都會拿幾十塊讓我去買零食，還叫我到附近公園玩；有次我偷偷站在門口看，見到媽媽拉著叔叔進房間，只是當時沒想太多，更不懂媽媽是在接客。
直到升上國中，某次我假裝出門，看媽媽把男人帶回房後，我便透過木板隔間的縫隙偷看，竟發現他們一絲不掛躺在床上。那個中年男人抱著媽媽又親又摸，事後拿了幾千塊給媽媽便離開，那一刻我才明白為什麼只要有陌生人到家裡，媽媽便會叫我出去玩，原來她一直都是靠陪男人睡覺來賺錢。
Q：發現事實對妳帶來什麼影響？
A：剛開始，我很痛恨有這樣的媽媽，我埋怨全都是因為她害我從小被人瞧不起，眼看其他同學的爸媽都在做正當工作，偏偏自己媽媽卻靠賣淫為生，我心裡覺得好丟臉，認為自己比不上別人，個性變得越來越自卑。
國二後，正值叛逆期的我，對媽媽的怨恨更加深，當時認為有這樣的媽媽，自己永遠也不會有什麼出息，我完全無心向學，三天兩頭便蹺課，後來認識一些壞朋友，跟他們一起去飆車、喝酒、偷東西，每天過著自暴自棄的生活，到後來甚至離家出走。

蹺家2周母天天等門

Q：如何重新接受妳媽媽？
A：離家出走2星期左右，有天我想回家拿點東西，記得當天下著大雨，撐著傘靠近家路口時，我便看見媽媽站在樓下，本來我想掉頭就走，但當她遠遠見到我卻冒著大雨衝出來，然後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原來自從我離家後，她不知道要去哪裡找我，只好天天站在樓下等我。
媽媽邊哭邊跟我說，打從我出生那天便覺得虧欠我很多，她很清楚因為她職業的關係，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家；也讓我從小受不少委曲，雖然她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但我永遠都是她心頭上的一塊肉，只要她活著的一天，都會用盡所有能力疼愛我。
雨水混雜媽媽的眼淚，不斷落在我臉上，我回想起這些年來跟她相依為命的日子，她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我，不曾讓我沒吃沒穿；每當我生病、難過的時候，也只有她陪在我身邊，她把我看得比誰都重要。那一刻望著媽媽飽受滄桑的面容，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和不捨，我終於明白不管她是做什麼工作，永遠都是我媽媽。
親情令我找回人生目標，我不再忌諱別人怎麼看我們。雖然媽媽的職業在社會上被很多人瞧不起，但我卻慶幸有如此疼愛我的媽媽，也因為她對我不離不棄、無條件的付出，才讓我完成大學學位。我最大的心願是希望在她有生之年，回報她對我的愛。

特約記者黃惜時採訪整理